LaTeX3 教程（二）——语法概要

架构 / 层次设计

上次我们已经介绍过，LaTeX3 的主要成果都凝结在了 expl3 之中。实际上，LaTeX3 是一套非常庞大的框架，集编程和排版为一体。根据我们之前的介绍，LaTeX3 为此做出了一个层次划分：

• 文本标记层。这一层主要提供给文章作者使用。显然，考虑到历史兼容性，这一层次与我们至今仍在使用的 LaTeX 2ε 并没有显著的差异。对于 LaTeX 的一般用户而言，从 LaTeX 2ε 转换到 LaTeX3 的学习成本可以说几乎为零；甚至由于一些新接口、新语法的使用，使用 LaTeX 将变得更加方便。

• 设计接口。传统的 LaTeX 2ε 并没有提供这一个层次。也就是说，用户要么使用 LaTeX 本身或者宏包提供的功能，要么就必须通过底层编程来进行控制，不存在这样一个所谓「设计模板」的存在。编写模板的人，我们暂且可以称之为是「设计师」，他们只需要利用编程框架设计模板，而无需考虑用户（即文章作者）究竟用模板写了怎样的内容。

• 编程接口。这一层次实际上就是 expl3，它的实现基于 TeX 的原语，提供了丰富的编程工具，也是上面两个层次的实现手段。

这三个层次是紧密联系在一起的。如前所述，expl3 宏包提供了编程接口；xtemplate 宏包给出了实现「文档原型」的方法，也就是提供了上面所说的「设计接口」；最后，xparse 宏包用来定义文档层的命令和环境，即所谓「文本标记」。

LaTeX3 相关宏包

对于具体的用户来说，无论是文章作者、设计师还是程序员，使用 LaTeX3 在目前阶段仍需要通过调用一系列宏包来完成。

目前，在 CTAN 中与 LaTeX3 相关的有五个软件包[1]：

• l3kernel：包含了 expl3 宏包的各个部分。

• l3packages：提供较高层次的接口（设计层和文本标记层），这些宏包的语法接口都较为稳定。主要包括：

• l3keys2e

• xfp

• xfrac

• xparse

• xtemplate

• l3experimental：一些实验性的尝试，同样用来构建较高层次的语法接口，但不如l3packages稳定。目前主要有：

• l3bench­mark

• l3c­ctab

• l3­color

• l3­draw

• l3str

• l3sys-shell

• xcoffins

• xgal­ley

• l3backend：提供与后端（底层驱动）相交互的代码，处理颜色、绘图、PDF 特性等功能，目前主要支持以下几种驱动：[2]

• dvipdfmx

• dvips

• dvisvgm

• xdvipdfmx

• PDF 模式（即 pdf­TeX 和 Lua­TeX）

• `l3build`：LaTeX3 的构建系统，用来进行单元测试、文档排版、自动化发布等。它利用一系列 Lua 脚本来实现跨平台的功能。

这就是当前 LaTeX3 的主要组成。除此以外，在 LaTeX3 的 GitHub 存储库中，忽略文档、测试文件和辅助文件等，还有以下几个部分：

• l3trial

• l3leftovers

• xpackages

这是一些高度实验性的功能以及一些弃用的模块。对于普通用户和开发者来说，它们不应该直接使用。

命名规范

前面铺垫了很多，现在我们终于可以开始尝试 LaTeX3 了。

和我们熟知的 LaTeX 2ε 不同，LaTeX3 对函数和变量做出了区分。函数可以吃掉一些参数，并进行相应的操作；函数要么是可被展开的，要么就是可被执行的，以后讲到展开控制的时候我们还会详细介绍。变量用来存储数据，它会被函数所调用。一些具有相关功能的函数和命令可以构成一个模块。

LaTeX3 中的命令，无论是函数还是变量，仍然都是以反斜杠 \ 开头。所不同的是，我们可以在命令中使用下划线 _，用以区分不同单词。

函数

按照规范，LaTeX3 中的函数名包括三部分：模块名（module）、描述（description）以及参数指定（arg-spec），形如

\<module>_<description>:<arg-spec>

注意参数指定需要放在冒号 : 后面。不必奇怪，冒号也是命令的一部分。

参数指定

模块名与描述的含义都是显而易见的。「参数指定」，指的是这一函数要吃掉怎样的一些参数，它由一串字母组成（区分大小写）。最基本的参数指定包括：

• n：普通（normal）参数，表示一组由大括号 {…} 包围的 token（记号，或者叫字元）列表，这其实就是TeX 中的标准宏参数

• N：表示单个 token，比如一个控制序列（由 \ 开头的命令），或者一个单独的字符

• p：原始 TeX 的形参（parameter）指定。具体来说，就是我们在用 \def 定义新命令时所用的 #1、#1#2 等

• T, F：这两个是 n 的特殊情况，用来给出条件分支（True、False）

还有两个特殊的参数指定：

• D：表示不要使用（Do not use）。由 D 开头的命令是原语的封装，在 l3kernel 之外尽量不要直接使用（当然有时候不可避免）

• w：奇异型（weird）参数，表示不遵循标准参数指定的一些特例

参数指定在 LaTeX3 中发挥着至关重要的作用。LaTeX3 的展开控制机制将会引入更多类型的参数指定，以后我们会详细介绍。

函数的例子

• \cs_new:Npn：这一函数属于cs模块（控制序列，control sequence）。顾名思义，它用来创建新的函数。三个参数分别是：

  这一函数的行为类似于 \def：[3]

  % LaTeX2ε
  \def\myfunc#1{Hello #1}
  % LaTeX3
  \cs_new:Npn \my_func:n #1 { Hello~ #1 }
  

  注意到开启 LaTeX3 语法后，单词间的空格是不起任何作用的（catcode=9，即可忽略字符）。确实要使用空格时，则用 ~ 代替。至于需要使用 ~ 的原来意思，即不可断开的空格（俗称「带子」）时，可以用原来的宏 \nobreakspace。

• N：函数名称，由于是 \ 开头的控制序列，因而总是单个 token

• p：新创建的函数的形参指定

• n：具体的函数定义

• \int_if_even:nTF：它属于 int 模块，用于处理整数。这一函数的作用是判断一个数字（由 n参数接受）是不是偶数，若是，则执行 T 分支，否则执行 F 分支。

  \int_if_even:nTF { 12 }
  { <true code>  }
  { <false code> }
  

  显然以上这段代码会执行 <true code>。

  一般来说，这种条件判断函数在定义时会同时创建多种分支结构，比如 \int_if_even:nT 和 \int_if_even:nF 也可以使用。\int_if_even:nT 表示数字为偶数则执行 T 分支，否则什么也不做；\int_if_even:nF 也是类似的。

变量

LaTeX3 中，变量的名称包括四个部分：作用域（scope）、模块名（module）、描述（description）以及变量类型（type），形如

\<scope>_<module>_<description>_<type>

通常来说，变量名中只包含字母和下划线（_）。

作用域

变量的作用域有三种：

• c：表示常数（constant），即一旦创建，就不应该改变它的值

• g：全局变量（global），它的值是全局有效的，也就是分组（{…}）对其无效。常见的例子比如某些计数器变量

• l：局部变量（local），顾名思义，它们的值只在局部有效。在大多数情况下，我们使用的都是 l型变量

全局变量和局部变量的修改需要通过不同的函数来进行。比如把一个 int 变量设为零，我们有两个函数：\int_zero:N 和 \int_gzero:N。前者是局部有效的，应当作用于 l 型变量；而后者是全局有效的，作用于 g 型变量。

具体到应用，我们来看一个例子：

% 声明变量
\int_new:N \l_my_variable_int
\int_new:N \g_my_variable_int
% 查看变量的值
\int_show:N \l_my_variable_int % => 0
\int_show:N \g_my_variable_int % => 0
% 开启一个分组
{
  % 赋值
  \int_set:Nn  \l_my_variable_int { 1 }
  \int_gset:Nn \g_my_variable_int { 1 }
  % 查看变量的值
  \int_show:N \l_my_variable_int % => 1
  \int_show:N \g_my_variable_int % => 1
}
\int_show:N \l_my_variable_int % => 0
\int_show:N \g_my_variable_int % => 1

\int_new:N 表示全局地创建一个 int 型变量，并且赋初值为 0。在分组中，我们分别把 l 型和 g 型变量的值修改为 1；但离开分组，可以看到 l 型变量的值仍为 0，而 g 型变量的值则同分组中的一样，被修改为了 1。

需要指出的是，TeX 实际上并不会在乎究竟把变量的名字起做什么，所以这种作用域的划分，更多的是一种惯例（convention）或者风格（style），而非硬性的语法规定。不过出于可读性的考虑，一般情况下仍然要求遵循这一规范。

变量类型

我们知道，C 语言里面有 int、double、char 这样的数据类型。TeX 中也有类似的概念，称为寄存器（register）。寄存器共有 6 种：

• count：计数器，相当于整型变量

• toks：记号变量（tokens）

• box：盒子变量

• dimen：刚性长度（dimension）

• skip：弹性长度

• muskip：数学弹性长度（skip in math unit）

LaTeX3 在 TeX 的基础上做了很大的扩充，新定义了一些新的变量类型。

以下这几种直接继承了前面所说的寄存器类型：

• box

• int <– count (integer)

• dim <– dimen

• skip

• muskip

以下是 LaTeX3 新定义的变量类型，它们大多只是一些特殊的宏：

• 数据结构：

• `tl`：记号列表（token list）

• `str`：字符串（string），它与 `tl` 的区别在于忽略了类别码（除空格外全部设为其他类 12，空格仍为 10）

• `seq`：序列（sequence），栈

• `clist`：逗号分隔列表（comma list）

• `prop`：属性列表（property list），即关联列表

• `fp`：浮点数（floating points）

• `intarray`、`fparray`：整型、浮点型数组（integer/floating point array）

• 盒子的推广：

• `coffin`：带「把手」的盒子

• 其他：

• `bool`：布尔型变量

• `token`：记号

• `ior`、`iow`：输入、输出流（I/O read/write）

• `regex`：正则表达式（regular expression）

还有几种比较特殊的变量，它们不遵循通常的命名规则：

• quark：「夸克」，是展开到自身的宏

• mark：扫描标记

在某些地方，比如 LaTeX3 的内部实现中，这两种变量会发挥重要的作用。

变量的例子

• \c_pi_fp：常数圆周率

• \l_tmpa_tl、\g_tmpa_tl：临时 token list 变量，注意这里做了局部与全局的区分

• \q_stop：这是一个「夸克」，常用来作为某些参数列表的分界符

以上这几个变量属于 l3kernel 的编程接口，所以没有指定模块名。

LaTeX3 中的变量与相关函数组成了一个个模块。之后我们就将分模块逐一介绍 LaTeX3 的各种功能。

私有函数与变量

按照 LaTeX3 的规范，所有的公开函数及变量都需要给出注释或说明。除此之外，在编程的时候或多或少会引入一些私有的函数与变量，而我们并不希望普通用户以及其他宏包的作者使用它们。

私有函数以两个下划线开头，如 \__my_function:nn；私有变量则在作用域标记之后跟着两个下划线，如 \l__my_variable_tl。

事实上，LaTeX3 提供了 l3docstrip 宏包，它在文学编程宏包 docstrip 的基础上引入了名字空间的手法。下面我们来给出一个例子：

% 进入名字空间 `myi`
%<@@=myi>
\cs_new:Npn \myi_function:n #1
  { \@@_function:nn {#1} { \@@_foo_int } }
\int_new:N \@@_foo_int
\cs_new:Npn \@@_function:nn #1#2
  { ... }
% 进入名字空间 `myii`
%<@@=myii>
\cs_new:Npn \myii_function:n #1
  { \@@_function:nn {#1} { \myi_function:n {#1} } }
\cs_new:Npn \@@_function:nn #1#2
  { ... }
% 关闭名字空间
%<@@=>

此处，我们看似定义了两个 \@@_function:nn 函数。但实际上，它们分别是 \__myi_function:nn 和 \__myii_function:nn，所以并不会发生冲突。

更重要的是，在模块 myii 中，我们不能用 @@ 的简写形式来调用 myi 中的私有成员，而应该尽量使用 myi 模块提供的公开接口（即 \myi_function:n）。因此，即使某一宏包（模块）的内部发生了变化，只要接口不变，使用它的其他模块就不会感受到这种变化。这正是封装的作用。

直接调用其他模块中的私有成员（比如 \__myi_function:nn）也并非不可以，有的时候还必须如此。不过一旦原来模块发生了变动，调用的地方也需要相应做出改变。

代码风格

我们知道，Google 为 C++ 和 Python 等提供了格式指南（style guide），但传统上 TeX 和 LaTeX 这样的宏语言却并没有类似的代码规范，因此很多时候可读性实在不敢恭维。

通过修改空格、下划线等字符的类别码，LaTeX3 大大提供的代码的可读性。这样，我们也可以相应地给出一些格式规范：

• 每行不超过 80 个字符

• 各元素之间添加空格以增加可读性，除了少数使用简单参数的情况，如 {#1}、#1#2 等

• 每一层语义应当独占一行，比如 true 和 false 分支就应至少占据两行

• 对不同层次的代码合理使用缩进。缩进可以使用两个空格，但不要用 tab

• 左花括号单独占据一行，并且也需要缩进

以下是一个示例：

\cs_new:Npn \my_foo:nn #1#2
  {
    \tl_if_empty:nTF {#1}
      { \my_foo_aux:n { X #2 } }
      {
        \my_foo_aux:nn {#1} {#2}
        \my_foo_aux:n { #1 #2 }
      }
  }

当然，没有一种规范是可以放之四海而皆准，特殊的地方总还是免不了特殊对待。

编程环境

之前我们就已经提到过，LaTeX3 目前为止还没有成为一个独立的格式。使用 LaTeX3，仍然需要在 LaTeX 2ε 中调用 expl3 宏包。

如果只在一个 .tex 文件中使用，可以这样做：

\documentclass{article}
\usepackage{expl3}

\ExplSyntaxOn   % 开启 LaTeX3 编程环境
...
\ExplSyntaxOff  % 关闭 LaTeX3 编程环境

如果是要编写宏包或文档类，标准做法与在 LaTeX 2ε 中类似：

\RequirePackage{expl3}

% 宏包使用 \ProvidesExplPackage
% 文档类使用 \ProvidesExplClass
% 其他文件使用 \ProvidesExplFile
\ProvidesExplPackage{<package>}{<data>}{<version>}{<description>}

% 之后开启 LaTeX3 语法，文件末尾处则会自动关闭

第二种方法继承并扩展了 LaTeX 2ε 中 \ProvidesPackage、\ProvidesClass 和 \ProvidesFile 的功能，大致相当于

% Package info

% 文件开头
\makeatletter
\ExplSyntaxOn
...
% 文件结尾
\ExplSyntaxOff
\makeatother

因此在编写宏包或文档类时，@ 符号可以被当成字母使用。

注释

1. [^]这里的「软件包」是指一系列宏包、文档等的集合，可以通过 tlmgr 一类的包管理器进行安装、更新、备份等操作。注意与 LaTeX 语境下的「宏包」相区分，它是后缀名为 .sty 的 TeX 文件，通过 \usepackage 调用。

2. [^]2019 年 7 月 l3backend 的代码从 l3kernel 中独立出来，以便采取不同的更新策略。

3. [^]与 \def 不同的是，\cs_new:Npn 会做重复定义检查，如果命令已经定义则会报错；此外还加上了 \long，即允许在参数中使用 \par。因而 \cs_new:Npn 的实际效果其实更接近 LaTeX 2ε 中的 \newcommand，只是参数形式更加灵活（\newcommand 只能定义不带参数，或者参数形如 [<可选参数>]{<必选参数 1>}… 的命令）。

参考

• The `expl3` package and LaTeX3 programming - texdoc expl3

• The LaTeX3 kernel: style guide for code authors - texdoc l3styleguide

• The LaTeX3 Interfaces - texdoc interface3

• The LaTeX3 Sources - texdoc source3

• Joseph Wright. Programming LaTeX3: The programming environment

点击阅读下一篇：LaTeX3教程（三）—— 从一个例子说起

选自：https://stone-zeng.github.io/2019-02-26-l3tutorial-syntax/#fn:l3backend